刘颜俊、邢昌新：族群联邦制与族群冲突管理：议题转变与理论发展
文章刊登于《国际政治研究》2021年第6期第56-82页。
摘要：族群联邦制是一种处理国家结构与族群政治问题的制度设计，理论上兼有族群冲突缓解与激化两种相反的效果，实践中正反面案例均存在。从相对静态的视角来看，历史文化、国际力量、经济、族群的政治地理等结构性的情境条件导致族群联邦制在一些国家成功而在另一些国家失败。从过程导向视角来看，与族群联邦制相作用的具体政治实践过程及其他相关联的政治制度体系的运行也会影响族群联邦制的表现。族群联邦制同时强调自治与共治；各行为体如何在特定的结构性情境条件下，以何种策略展开互动实践来动员和运用认同与资源，决定了族群联邦制在管理族群冲突中的成败。
关键词：世界政治；族群联邦制；族群冲突管理；分离主义；情境化；权力分享；族群政治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刘颜俊助理教授
【论文主要观点】
族群问题是国家建构、认同政治与世界安全秩序中的重要议题。二战结束以来，所有国内武装冲突中，约64%以族群界限展开。族群冲突通常持续时间更长、造成更大强度的暴力和伤亡。作为一种处理国家结构与族群政治问题的制度设计，族群联邦制近30年来受到国际学术界广泛关注与研究。族群联邦制能够成功管理族群冲突、实现多族群国家的和平稳定吗？本文系统梳理和评析20世纪90年代尤其21世纪以来族群联邦制绩效研究的代表性论述和理论发展的主要脉络，检视族群联邦制在管理族群冲突与维持国家统一中的作用，辨明其作用机制及影响其发挥作用的因素。
早期研究将原苏联与部分东欧国家作为族群联邦制的典型案例，指出族群联邦制削弱中央权力和引发基于族群地区的动员、冲突和分离主义。当族群联邦制的定义扩大、对案例及族群联邦制的替代方案进行更全面检视后，一些研究发现族群联邦制可能因承认和保障族群的地位、权益而得到他们的合作。这启示：族群联邦制并非在真空中运转。进一步地，情境化（contextualization）的学术努力出现，开始关注偏结构性的情境因素与族群联邦制表现的关系。这些因素主要包括外部因素如国际力量，族群本身的特征如历史和文化的独特性、族群的经济状况，以及族群联邦制本身的因素如族群的政治地理学等。虽然历史和文化独特性强、国际力量的方向与国内分裂力量的方向一致、一国经济落后或族群间贫富差距大似更易导致族群联邦制的失败，但仍不乏对这些推断的挑战，而族群规模以及族群/行政边界的重合程度对族群联邦制运行产生的影响也被发现有可能是非线性的。总言之，这些静态情境分析表明，不存在一个“笼统的”对族群联邦制管理族群冲突效果的答案；实际上，由于纳入这些情境因素，具体实践中的多样化的族群联邦制形态也开始浮现。
晚近研究持续并深化了情境化的努力，带入动态、过程的视角，考察族群联邦制下各族群及其成员如何在结构性情境约束下事实上介入了国家权力分享制度体系的运行和具体政治实践过程—选举和政党政治、分权与自治、领导力和精英互动、冲突历史、包容性/分散性/限制性权力分享、公共政策与政治社会化等，以及政治实践过程如何再塑情境。概言之，这些制度体系与政治进程对族群冲突的管理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们能否增进族群大联合的政治代表性以及能否可信地保护族群（少数族群和多数族群）的安全与利益。
未来研究可深入阐明重要情境因素之间的耦合关系及族群联邦制与诸静态和动态情境因素的交互机制，以期提供更具整合性的理论解释；反思族群政治研究的整体主义和精英主义视角，细化对族群联邦制中的政治行为体及其策略的考察，加强分析政治权力、公民权利、价值偏好等在族群精英内部、尤其普通族群成员间的分异及其对族群内、族群间政治的影响；进行对以往不太受关注的族群联邦制的起源、引入时机等的研究以解决内生性问题；重视当今时代中政治竞争、信息沟通、社会互动和动员、公共政策及其反馈等更动态、变异的政治过程因素。这些方面的探索也许能为检视族群联邦制管理族群冲突的效果提供新洞见。
【作者简介】
刘颜俊，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助理教授
邢昌新，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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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政治研究》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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